【读书感悟摘抄自人物公众号】

以下文章选自《乌托邦症候群重度患者》
 
一、关于倦怠:与人物公众号的共鸣
 
“现在相爱或者热爱都变得很难,我们倾向于去选择「合适」的对象,而不是「相爱」的对象,包括职业上也是,常常去追求世俗层面的成功,而不是真正喜欢那个工作,这些背离自我的选择会让我们失去一种活力体验吗?”
 
崔庆龙:会的。很多失去活力体验的人,要么是选择了错误的生活方式,在本质上背离了自我的价值系统,要么就是产生了错误的自我评价,选择性地放大了某些彻底否定自己的东西。要么就是为了顺从外部环境而忽视了自己太久,以至于从来没有去照顾自己内心深处的需要。
 
人们对于伴侣或者对于婚姻的关注更多的在于外部的适配上,不是说这不重要,外部的适配是挺重要的,但是它不应该成为唯一的参照标准。婚姻涉及繁衍与经济、涉及亲密关系,涉及性,涉及精神共鸣的需要,特别强调一个人格和另一个人格在依恋模式上的匹配性。从现在的离婚率能看出来,大家都兴冲冲地跑进婚姻里面,又跑出来。他们感受到这是不美好的,是不能忍受的,就像两个咬齿不同规格的齿轮,在一起持续磨损对方。糟糕的亲密关系可以把一个人的心理效能损耗得特别彻底。
 
《人物》:这种倦怠感反过来会对社会、对个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崔庆龙:一方面,它会促成人们去关注所有可以缓解这种倦怠的事物,比如一些即时满足的、更加利己的娱乐形式、享乐主义。另一方面,大众会越来越厌恶增加这种倦怠的事情,比如努力工作,比如婚姻、生育。这些事情在过去几十年好像是一个很合理的选择,但放到现在这个社会语境下,它成了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我都已经这么累了,我为什么还要去完成这样一个任务,成就另一个人的人生?在这样的心态下,他会把这些视作对自己的损耗。倦怠彻底地改变了一个人对于未来的预期。
 
《人物》:你刚刚提到,倦怠会让人逃向享乐主义,例如,我们会更加频繁地转向短视频、游戏这些给人即时反馈的娱乐形式?
 
崔庆龙:是的,一种消遣方式能够火起来,说明它满足了人们普遍的心理需要。短视频、快餐游戏等是门槛很低的连续反馈。很多人刷手机、刷剧,好像是在一种享乐的体验中,但并没有在结构上真正优化心理收支不平衡的现状。这里并不是在否定这个行为,而是我们以什么样的动机去做。你有过这样的感受吗,一种是你喜欢看一部剧或电影,今天有这个心情,你给自己留了一个时间去看它,那个过程其实是很满足的。另一种就是,你感觉到特别焦虑或者无力,你想要摆脱这种感觉,在这种驱动下去刷剧、刷视频,你会发现那个时候越刷越烦,越刷越感觉到虚弱,越不能停下来,甚至走向自我厌恶。
 
其实人是想停下来的,人会把这个行为识别成「没有太多价值」。这本来就是一种用来填充碎片化时间的消遣,如果把它当做一个主菜,沉浸其中出不来,人会产生一种无能感和愤怒。
 
《人物》:我们可以怎样抑制住这种「降级」呢?
 
崔庆龙:心理效能是会波动的。一个是生理调节,比方说充足的睡眠,合理的运动和饮食等。另一方面,它取决于我们在做一件事的时候,能否唤起自己的胜任经验,比如你做一件擅长的事情,这件事能让你体验到自己的能力和价值,甚至是意义感,在这个过程里你就会处在一个相对高的心理效能水平。
 
我每天写微博,勤快的时候每天能输出1到3条。有时候我没有动力去完成这件事情,处在一个降级的状态,我可能会去看一些比较轻松的东西或者打打游戏。这种放松调节是必要的,但是如果长久地处在这种松弛状态下,我是不会感到轻松的,因为你的活力感也会下降。
 
其实人有一个微妙的临界,可以理解成这一刻我的心理效能只有5,但是如果我到了7,我就能到另一个情绪状态。所以这个时候可以相对透支一点点所谓的效能感,比如努力把一条微博去编辑出来,或者说把不太完善的灵感扩充成一段完整的文字。这个过程它给我很大的反馈,它突然让我意识到,在这个过程中我是有成就感的,我可能透支了2分力气,但是它给我得到了3分、4分,甚至5分的一个反馈,我是被充电了的。
 
所以在你不想动的时候,想着今天起来我去把屋子整理一下,做一些简单的运动,邀约朋友做一些事情可能会让自己更加有活力,只要它带来的反馈大过你消耗的水平,它就能把你从低迷的状态给救起来。所以我们始终要关注自己的心理状态,自己的消耗感是否大过了获得感。
 
《人物》:有没有一些具体可行的方法是可以自我充值的?
 
崔庆龙:比较有效的方法,是对自己的长期生活进行监控。很多人的生活习惯里有着很多在慢性损耗自我的因素。我们会发现,你某一阵子处在一个有活力的状态,某一阵子又处在比较低迷的状态,我们需要去觉察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这阵子变得有活力,这些感受是源于什么。相应的,如果我失去活力了,又是因为我做了什么,我怎么看待了自己。
 
如果说某些事情可以给你带来更多心理活力,那么坚持做它。例如我每天会写微博,因为我认为这是一件让我内心有序的事情,它是可以重复发生的。如果某些事情让我感到很损耗,比如过去我躺下不动刷手机,只要刷半个小时以上就会陷入到持久的焦虑中,一旦意识到那个感觉,我马上就会中断这件事情。除此之外,高质量的人际关系永远是最重要的。除了亲密关系,一般意义上的朋友关系,或者说基于某项兴趣的社群关系都是很重要的。比如我们参加某个兴趣小组或者读书小组,有一个固定的团体分享自己的一些东西,进行深度交流。还有就是一切能够将生活有序化的事情,比如说为任务做清单,或者做一个日程表,但不必太严苛。
 
定期清空自己的情绪缓存也是很重要的,我一般会要求自己在每天早上醒来的半个小时内不看手机,不让外界的信息流太快介入到那一刻的状态,在独立的不受外界信息扰动的状态下思考一些东西,再慢慢地过渡到今天的任务当中。有了这个过渡,我会发现我不是被某个消息、某个任务突然卷入到世界的进程中来的。我是有掌控感、有准备地迎接这一天的生活。
 
另外,找到专业靠谱,又比较匹配自己的咨询师也能给自我成长带来很大的帮助,这可能需要改变人们对于心理咨询的固有观念,在当今时代,心理咨询并不是一种病态需要,它恰恰是一种普遍的健康需要,它的服务对象是大多数心理健康但想要获得内在成长的人。
 
《人物》:我们有没有可能真正地摆脱掉倦怠,把它从体内洗刷出去?
 
崔庆龙:我认为不太可能。我们可以把倦怠看作一个健康人必然存在的心理状态。就像我们的身体会老一样。倦怠不是持久的,不是不能摆脱的,而是看在一个周期以后能否自然结束。我们要能保持健康的调节机制,这个是最核心的。
 
对自己的生活有长期评估的话,它会让你看到,哪些对你消耗巨大的事物是能够舍弃和优化的?还有哪些事情是能够给你充电回血、是你能够为自己创建的?在这些方面去找到一些长期的心理收益,保持在这样一个稳定结构中,我觉得这是一个人可以为自己做的比较切实的事情。
 
《人物》:你刚刚提到的亲密关系、社群关系,它相当于给自己外挂一个「高质量的充电宝」?
 
崔庆龙:其实这是一个互利互惠的事情,几乎所有的心理学家都会承认,人毕生都需要关系,尤其是高质量的关系。充电宝的意思是我们需要一个人的时候也被另一个人所需要。人始终需要一种有情感流动的双向关系体验来让自己存在于一个稳定、相对有序的精神状态中。除此之外,人在心理本能上始终存在着对亲近同类的分享欲,始终希望把自己内心最重要的感受告知另一个人,并且希望那个人能够懂得、感受到,如果关系中能够承载个人的这种体验的话,那么他会是非常有活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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